乐山往事古少的救赎

  写于年的救赎系列,一共写了4篇,原计划写满9篇。这是个专烧熟人的系列,也可以看成是我为兄弟伙们立的生祠。这个系列的主人公都是乐山人,说乐山话,走乐山路,吃乐山饭,乐山的事情乐山人干。他们未必有什么文绉绉的救赎念头,这是我强加给他们的。他们只是生活着,颗粒粗糙地生活着,就像这个系列小说的文字和结构。粗糙,有时比雅致更接近真实。而颗粒,代表摩擦,代表疼痛,代表浑噩,代表错误,代表耿直,代表伤心,代表希望,归根到底是代表生活。

  救赎系列的主人公们,有些现在过上了好日子,有些还是那个鬼头刀把眉日眼的样子。变成什么样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们有些不再是我的兄弟,而另一些,依然是我的兄弟,而且永远是。

  古少的救赎

  一

  “天娃儿,天娃儿”,凌晨4点半,古报应刨开身边熟睡的小姐,低声呼唤旁边床上的朋友。天娃儿没有回答。昨晚他们喝酒到11点,打麻将到2点多,然后上街各自找了一个流莺带回宾馆。天娃儿找的那个小姐薄有几分姿色,叫起床来又尖又痒,像钢丝裹着棉花糖,他一直忙乎到快4点。天娃儿不是铁人,现在他需要深度睡眠。

  古报应却不然,他找的那个小姐令人不安,脸有洗脚盆那么大,皮肤粗糙得像野猪,而且还不诚实,说自己只有19岁,是电子高专的学生。出于责任心,古报应还是做了一次,然后就听任小姐睡去,自己则寂寞地想着心事。

  这次到省城,古报应是来赶朋友宋石男的婚礼。最近手紧,他没有封礼金,而是把春节在表姐家拿的一个带数码相机的MP3送给新郎。当时,他讪讪地说:“我想了下,以我们的关系,封几百块拿不出手,封2、又拿不出钱,所以就送你这款MP3算了。很新,3月份一个女朋友给我买的,我都没扎用过。”他还把发票一起送给新郎官,上面写着商品金额为元。

  “我是不是也该办次婚礼,拯救一下目前的财政危机?”古报应在周围三个人的鼾声中继续想着心事:“都怪狗日的李金华,搞锤子审计风暴!”

  昨晚打麻将手气太差,古报应输了多块,付完过夜费块,现在钱包里只有几张羞答答的小票子,加一起不到50块,勉强够到石羊场赶中巴回五通桥。

  “天娃儿,天娃儿”,古报应又开始叫唤天娃儿,后者用巨大鼾声来回答。

  轻手轻脚下床,古报应走到天娃儿的床边,借着些微星光,找到后者的裤子。尖起手指挪开裤子上搭着的蕾丝乳罩,“狗日的,这婆娘的尺寸不小啊!”古报应一边在心中暗自愤愤,一边将手小心翼翼伸进裤袋,像拈火红的炭圆一样拈出钱包。从一堆大票子中间,古报应抽了6张,将其余的放回原位,然后光着屁股回去,把钱放进自己干瘪的钱包里,上床,刨开老妓女横七竖八的手脚,睁着眼睛睡觉。

  二   “师傅,我想给你商量点事”,婚礼后的第二天,晚上10点,回到五通桥的古报应难为情地拨通了宋石男的电话。

  “啥子事,你说”。

  “我想找你借点钱,最近审计风暴,我有8万块公款的凼凼要填平”。

  “你还欠我块钱没还,扎个又来借哦。去年你也说要填平凼凼,今年又来了?”

  “都是狗日的李金华嘛,搞锤子审计风暴,比去年还凶!我就借1万块,行不行?”

  “你晓得,虽然我有点小积蓄,这次办酒又赚了几万,但是,老婆8月份到美国去,要花钱。我又要买车,长期走路据说要得前列腺炎。还要按揭第二套房子,书太多现在的房子装不下,不通风怕要自燃。还要跟人合伙开公关公司,骗土老肥的钱。这些都需要花钱,老火啊!我最多借你块”。

  “好嘛,谢谢师傅,我给你说说我的帐号?”

  “你发短信嘛,我正在整一个品牌推广全案,搞不赢”。

  挂掉电话,古报应想,虽然1万的标的变成了,但有这,起码也可以帮助少判几十天的刑了。“要是我有40个师傅就好了”,古报应胡乱想着,又拨通了奶哥的电话。

  “奶总,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情”。

  奶哥,人称卡特尔王子,宋石男一直疑心他是郑和带2万7千人下西洋时,发生中西关系,流传到现代的一块活证据。业余历史学者宋石男考证说:“郑和虽然是宦官,但他带的2万7千人中,大部分人都有健康的生殖器!何况,郑和本是回人,谁能担保他不在下西洋途中带几个漂亮的老乡回去给今上欣赏?这些,大家去翻《明史?宦官传》,《明实录?永乐实录》、《明会要》、《历代食货志注释》、《校注瀛涯胜览》、《星槎胜览》、《七修类稿》、《郑和下西洋考》、《两种海道针经》、《中西交通史料汇编》、《中国南洋交通史》等等就知道了……至于奶娃,嘉庆年间撰修的《犍为县志》早指出,在清初有多名参与过郑和下西洋的回回迁移到乐山罗城镇,之后部分又散落桥滩两地。桥,就是五通桥;滩,乃是竹根滩。奶娃祖上数世以来,均居住在五通桥竹根滩!”

  奶娃的身材与脸蛋显然也泄露了他西域血统的天机:满脸硬邦邦的胡子,剃须刀一个月就报废一个;卷发,大波浪,姑娘们都喜欢;身材魁梧,乳房硕大,1米76而有斤。有人说他像巴特斯,有人说他像让?雷诺,还有人说他像黄秋生。现于成都一甲级建筑设计事务所做小组长,在宋石男的兄弟伙中,奶哥的现金实力不同凡响。

  “你又要借钱了哇?”奶哥相当清醒。

  “都是狗日的李金华嘛,搞锤子审计风暴,比前年还凶。前年我借你的0块是一定要还的,但现在想再借2万块,以后一起还。”

  “你晓得,虽然我现在年薪有14、5万,但是前两年的收成不行啊!去年就只有11万,前年只有8万,上前年只有4万多。我们单身汉,你晓得,存不住钱,那些女人都是抽水机!何况,去年我刚在文殊院附近按揭了一套电梯公寓,瞬间负债40万!老火啊!我最多再借你0块,凑满1万的债权”。

  “谢谢奶总!一会我把我的帐号发短信给你。”古报应挂掉电话,走到窗边,望着黑夜中飞镖样的星星,开始追忆似水年华。

  三   从前,年以前,当古报应还是五通桥十大杰出青年的时候,当他还被称作古少或古所的时候,他相当喜欢夜幕。每当夜幕降落,他总会打开保险箱,带上一大把钞票,出去打猎或者打牌。那时候,他的花样年华就在酒与女人中间闪闪发光。酒,古少只喝名酒;女人,古少则是杂食动物。他搞过大白兔样的少妇,把人家搞来离了婚,这位撞上猎人枪口的大白兔还闹自杀,用刀片割腕,血粼粼的好不吓人,最后带着一颗密布裂痕的心去了南方闯荡。他也追求过乐山师范学院小白兔样的纯情大学生,周末常常带人家去成都买名牌,最后虽然没有日成批,但他说:“我就是喜欢这种纯情的感觉”。他甚至跟小姐谈恋爱,抱一只大鸡公,跟人家回乡下看父母。但他不肯承认,每次跟奶娃和宋石男讲起的时候,总是说:“我有个朋友,有点神,抱只大鸡公跟小姐回乡下走人户”。随后,他又会认真地问:“你们说,我朋友那种事情算不算谈恋爱呢?”

  那时侯,人们都叫他古所,虽然他只是六桥一个镇财政所的普通会计兼出纳。不过古少对人们说:“我们财政所一共只有四个人,一个所长,一个哈婆娘文员,还有一个吸毒犯干事,所以我相当于是副所长”。于是人们就叫他古所。

  那时侯,古所在桥沟财政所真是一手遮天啊。他有支票,有保险箱钥匙,还有公章,还可以签字。只要他高兴,财政所保险箱里的现金和支票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潇洒。

  那时侯,古少真是挥金如土啊。以乐山的消费水平,他都可以一晚上喝酒消费2、3千,打麻将输个3、。追求女人,送香水,送手机,送化妆品,送衣服,古少从来就不觉得,有哪个女人是用钱拿不下的!“我认为”,有一次,参与宋石男和奶哥的女性话题时,他说:“你们说的不对,世界哪里有‘正’的女娃娃哦?就没有被勾引不了的女人!只是看她被勾引的程度有多强而已”。

  那时侯,古少偶尔也会遭遇挫折,比如长期在风月场所裸奔不幸中标,那东西长出一根根张牙舞爪的肉芽。没关系,他会勇敢地走进药店,对营业员说:“我有个朋友,想买点治淋病的药,你推荐几种嘛”。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朋友,为他分担各种各样的丑闻和痛苦。

  年4月,古报应闪闪发光的花样年华突然被终结。

  当时,古报应从镇调到区上,进计财科做了位体面的科员。这时候古报应开始恐惧,离开财政所,接手的人一时不会发现,但迟早会发现前任干的好事。12万!这是自年参加工作以来,到年4月,古所前后挪用的公款总数。怎么办?

  卖!古所变卖了所有值钱的私人家产,包括一套报喜鸟西服、几双名牌皮鞋,一台笔记本电脑,还有几百张黄色DVD,居然凑到了0块钱。

  借!古所四处借钱,包括宋石男的和奶哥的0,以及各样的红粉知己、黑脸知音的便秘样的解囊,借到了4万块。还有7万多,怎么办?告诉家里是不可能的,古报应从小生活在法西斯家庭,直到参加工作后,父亲还常将他吊起来打。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全部上缴,再由父亲返还-块做日常零用,因此他根本没有任何个人存款。

  省!灾难来临的时候,古报应没有丢掉直面人生的勇气。此后的两年,他节约的手法多种多样——有人勾兑区财政局,请他们一起出去耍,发的烟,报应会马上找到老板,退成钱,甚至连请嫖娼,报应也会找到老板,说我不搞,你把台费收了,把小费还给我。按古报应的工资水平,按他省钱的进度,大约到年奥运会的时候,可以还清挪用的公款。然而,年,晴天霹雳从天降,打得古少泪汪汪!

  “李金华,就是这个鸟人”!古报应一想起来就悲愤。李金华,中华人民共和国审计署审计长,因发起自中央各部委而及各省、市、县的“审计风暴”获得年度经济风云人物。古报应,则不得不面对在年内必须将挪用公款全部还清的残酷现实。否则,月半弯的铁窗就会笑眯眯地向他呼啸着扑面而来。

  四

  “你晓得不,出大事了!”六月四日,周六傍晚,宋石男正坐在阳台上一边喝啤酒,一边点读影印明万历刻本的《金瓶梅词话》,奶哥忽然打来电话。

  “啥子事情?你日相亲批遭人家告发了?”

  “锤子,你说春哦!不是!是古报应出事了!六一儿童节那天出的事”!

  “啥子事情,你说清楚点嘛……也?手机扎个没电了喃?日!”在手机充好电以前,宋石男暂时不能知道六一儿童节古报应的故事,而奶哥,放下电话,立刻往望江家园赶,准备约宋石男一起回五通桥,看望出大事的古报应。

  这时候,古报应医院的住院部里。三天前的深夜,他刚动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手术。

  三天前的夜幕分外黑浓。暂时不去想遥遥无期的债务清零,也暂时不去想近在眼前的公款偿还,古报应把自己关在家里喝啤酒、看A片。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,A片看了一部又一部。就在快要看不动的时候,古报应忽然发现,有部A片的女主角非常眼熟。她像谁呢?

  她像谁呢?像谁呢?谁呢?谁谁谁谁呢呢呢呢……思索的回声在屋子里激荡,突地一顿:像她,那个贱人!

  啤酒瓶是啤酒的棺材,过去是她的棺材。

  古报应想起他第一次做古少的时光来。

  那是年,因了一双秀丽眼睛和一对挺拔乳房的诱惑,古报应第一次摇身一变,化作翩翩古少。他请她上酒吧,唱KTV,送她SUMSUNG,还有POISON。一个月里头,他就砸出去将近0块。但最后毛都没摸到一根,他只好准备放弃,再寻找下一个猎物。可那女子却又变得主动起来,约他喝酒,邀他吃饭,撒着娇要他一起上省城。古少的心中再次被撩拨起了丝丝春光。不过到最后,古少还是连毛都没摸到一根。又一个月过去,古少再砸出了将近块。之后,在整个年里,古少都没能摆脱那女子的倩影幽魂,沦为一部可以两脚行走的自动取款机。

  年,女子忽然消失,风传是去了上海闯社会。年,她回到五通桥,带着苍老了10岁的容颜,开了家美容院。

  如果不是她开启了地狱的大门,我现在怎么会天天活在恐惧中间?古报应愤愤地想,都怪她,那个贱人。

  酒精伴随着愤怒,让他的眼睛比红领巾还红,叫他的心脏比空瓶子还空。

  “我得去找她,要她至少折点钱还我。她不是去上海闯了两、三年吗?回来开得起一家美容院,肯定有钱。她是我这个浮士德的第一个撒旦,就得履行当年未完成的契约”。

  “如果不给我钱,至少也要欠债肉还”。

  得带点家伙去,女人胆子小,一看到家伙就软了,就啥子都依你了。经过一番精密的思考,古报应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把弹簧刀。现在,你们可以尽情嘲笑弹簧刀的老土,但古报应记得,当年,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,拥有一把锋利的弹簧刀,是多么拉风!

  轻轻一按刀柄尾部的按钮,刀锋啪地一下弹出来。不过刀子有点锈了,古报应是爱美的,也是爱面子的,不能允许自己掏出一把弹簧刀,啪地一下却弹出黄色斑斑的刀锋出来吓唬老情人。于是他跑到阳台,在栏杆上蘸着清水,把刀刃磨了又磨,直到最后它闪闪发光,神气活现!

  五   6月1日晚上9点40,古报应走在去往娜娜美容院的路上。他知道,美容院是24小时营业。弹簧刀在他右边裤袋里晃来晃去,不时撞击他的右睾丸,让他莫名其妙地想勃起。

  快到了,古报应站在街心的喷泉边,停了下来。今天是六一儿童节,所以晚上这喷泉的水也没关。古报应走近喷泉,用手按在其中一股水流上,手心感觉痒酥酥的,相当舒服。

  “我该怎么开口?”古报应想:“是直奔主题呢,还是先叙叙旧情”?

  “人多怎么办?”古报应想:“我是把她约出来呢,还是等人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再摊牌?”

  “她会不会报警?”古报应想:“虽然五通桥刑警中队长是我的校友,竹根滩派出所长和我打过牌,而区看守所长是宋石男的姐夫,但是,警察来了总不好交代”。

  放过喷泉,望着前面的十字路口,古报应必须要做出决断。往右走20米,就是娜娜美容院,去那里,拿出弹簧刀,抢劫或者强奸;往前,是大河坝,吹吹河风,回去睡觉;往左,是餐饮一条街,吃点麻辣烫,喝点小酒,也回去睡觉。

  十字路口啊,选择是多么艰难。古报应想了半天,也迈不开20吨重的双腿。忽然,一股饥饿的感觉从胃窜到全身——这晚,古报应喝啤酒看A片,体力消费相当大,可他还没有吃晚饭。

  “先去吃几根签签再说,晚点再去,人比较少”。古报应做出决断,向左,吃点麻辣烫,11点以后,再去娜娜美容院。

  五通桥的麻辣烫相当好吃,比省城的好吃一千倍!首先是蘸水好!放有香油、芝麻、花生米、蒜、香菜和辣椒油、花椒粉。不象成都的只放蒜和香油。其次是锅的汁水好,敢于放罂粟壳壳及其它猛香料,而且是地道骨头汤,不像省城用潲水。最后是串串新鲜,一来竹签不回收,用完就撇来当柴烧,不像省城,一根签签一万个人吃;二来肉和蔬菜都是现吃现穿,不像成都,去年串的没卖完今年继续卖,让人每吃必拉肚子。

  古报应甩开牙帮子埋头猛吃,不过半小时,就消灭了上百根签签。“来碗蛋炒饭!还有泡菜!”古报应吆喝着,准备将吃饭这盘棋收宫。也许是吃得太饱,胃会涨大,顶着心脏,让良心这玩意跑将出来。古报应忽然开始觉得不妥当:“这一切活该我身受。娜娜不出现,也会有另外的娜娜引我上路。算了,我还是回去睡觉算球了”。

  蛋炒饭来了,古报应眉开眼笑,正要下筷子刨饭,一双大手忽然从半天里伸将下来,把它端开。报应抬起头,一个壮汉站在他身旁,冲着老板吼:“你妈的批哦,老子们喊了半天蛋炒饭都不来,这块娘娘腔扎个一喊就来?”

  老板说:“马上,马上你们的就来”。

  古报应站起来,说:“你给老子说啥子喃?哪个是娘娘腔?”虽然报应身高1米74而只有斤,风一吹就可以挂到电线杆上,但是,他想,老子有弹簧刀!

  壮汉没有答话,古报应的脑袋已经先从背后挨了一板凳,他还来不及回过头,就直截了当地倒在地上。5、6个人一涌而上,对着古报应又砸又打,有的用斗大的皮橐猛击他天灵盖,有的用尖头皮鞋按到他脸踢,一踢就是一个血口,还有的操起板凳按他的肩、背、腰、腿猛掌,塑料板凳的腿被掌得到处飞。

  这些人显然都喝麻了。

  几分钟后,殴打的人们一涌而散,剩下血汩粼当的古报应,挣扎着爬了起来:“龟儿子些不要跑!”他怒吼着,掏出右边裤袋里的弹簧刀,很奇怪,刀子居然是打开的,刀锋雪亮,闪闪发光,还有些血丝。“也?物已通灵唆?”古报应来不及细想,冲着消失在前方街角的龟儿子们,踉踉跄跄地赶去。

  但是古报应即使有一双长腿,也赶不上那些暴徒。他徒劳地追到喷泉边,望着再也不可能追上的凶手,颓然停下。

  血从眉骨上流淌开来,糊住了古报应的双眼。他用手捞几把喷泉,洗自己的脸,还有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脚。冰凉的水冲刷着古报应的头脸手脚,似乎还冲刷着几年来的一切。

  “我要重新做人!好好做人!心若在,梦就在,只不过是从头再来!”

  古报应心中的誓言连他自己都还没听仔细,一股迟来的剧痛就从阴部传上来。顾不得羞耻,他拉开裤子的拉练,掏出自己那饱藏故事的话儿。哦,天啊!右边的睾丸浸泡在已经凝结成块的血泊中,而且肿大了不止一倍,像是儿童节街头四处可见的气球。

  最后古报应还记得的,是自己拿出手机,拨打了三个数字:。

  六   6月4日,宋石男和奶哥连医院,看望三天前刚做完右睾丸切除手术的古报应。古报应躺在床上,脸比徽宣还白,看到奶哥和宋石男,又比喜联还红。

  “扎个搞的嘛?”宋石男问。

  古报应没有回答。

  “说是一把弹簧刀惹的祸?哪个那么狠哦?弄死狗日的哦!”奶哥接着问。

  古报应没有回答,因为他在后悔。要是那天他没有看A片,没有联想到那女人,没有想起去找那女人,没有揣上弹簧刀,没有去吃麻辣烫,没有要蛋炒饭……只要中间任何一项没有,他就不会丢掉自己右边的睾丸。

  但是,过去是没法改变的,不管它如此甜蜜或者如此狰狞。

  挨打的时候,某一双尖头皮鞋恰好踢中了古报应右边裤袋中的弹簧刀按钮,也许是弹簧刀弹出的那瞬间,也许是以后被继续击打的某个瞬间,反正刀刃穿过裤袋和内裤,刺穿了古报应的右睾丸。

  “一定要切除睾丸么?”宋石男回过神来,质问主治医生:“我是党报记者,现在采访一下你!”

  医生很诚恳地拿出了一些证据。

  “你们看,这是当时拍下的声像图,表现为睾丸形态不规则,包膜断裂,睾丸内出现多处回声不均区,且含有液性暗区,于破裂处周围可见到形态不规则的团块”。

  “这是CDU图,我们可以看到睾丸内血供增多,溢出的睾丸组织内能见到少量血流。有时血块不易与溢出的睾丸实质相区别,且鞘膜腔内有积液”。

  “您朋友这例破裂型损伤的右睾丸,最后因无法缝合睾丸包膜而不得不切除”。

  和宋石男与奶哥一样,古报应也完全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,他只记得那个夜幕深罩的时刻,在喷泉旁边,他努力洗刷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,努力洗刷几年来的一切,并等待过去能够过去,将来能够将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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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宋石男。笔名四一,70后,四川乐山人,前媒体从业人员,自由撰稿人。现为高校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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